第四范式的“王冠与枷锁”

    AI公司凭什么赚钱？
    手工劳动/兽妹手工编辑 /角叔出品/独角兽观察
    黑框眼镜、白衬衫、灰色西装，江湖人称“戴神”的戴文渊，以这一身装扮登上港交所的舞台。他敲响铜锣的刹那，被定格了下来。
    那个时刻，他之前所有的标签，包括ACM世界冠军、前百度晋升最快T10、顶级机器学习科学家……统统都退后了，“决策类AI第一股”缔造者的标签在加强。9月28日，戴文渊在现场激动地说，这是第四范式“重要的里程碑”时刻。
    那天，在台上的戴文渊，脸上的笑掩不住，露出吸睛的白牙，他一手拿锣槌，一手伸出大拇哥比着“赞”。
    然而，在风光之后，身为第四范式董事会主席、执行董事、首席执行官兼总经理，戴文渊需要解答一个世纪难题：AI公司凭什么赚钱？
    这是一道摆在所有AI公司，包括缔造了ChatGPT、大名鼎鼎的OpenAI面前的难题，至今无解。正如2005年那届ACM世界竞赛一样，市场留给“技术大神”戴文渊们的时间不多了。
    01“戴神”特烦恼
    自称“性格内向”的戴文渊，特别爱笑，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，显得很有亲和力，这冲破了人们对“技术大神”不苟言笑的固有认知。
    爱笑的外在下，“戴神”特烦恼。两年前，当时正处于第一次冲刺IPO的酝酿期，戴文渊曾坦言，“合格的AI从业者，要有良好的心脏和血压管理”，因为AI的潮汐起伏不定。而这句话恐怕也很适用于AI领域的投资者。
    早年间，在投资圈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，是两位投资大佬，即真格基金徐小平和红杉资本沈南鹏，关于格灵深瞳估值的一次争执，一个认为估值该是1000亿美元，一个则给到了5000亿美元，最终以3000亿美元的折中估值，统一了意见。然而，去年上市时，格灵深瞳市值仅为70亿元，如今，截至10月19日收盘，格灵深瞳股价为20.96元/股，市值更是跌至54亿元。巨大的落差，让投资者对AI公司的火热，变得冰冷。
    目前有一家除外，那就是“ChatGPT之母”OpenAI，近期其估值已接近900亿美元，相当于今年早些时候的三倍之多。如今20多天过去了，市场抛给第四范式的态度，相比于格灵深瞳，不算太坏。第四范式的股票发行价为55.6港元/股，开盘价为63.1港元/股，开盘涨幅13.5%。截至10月19日收盘，股价又回到发行价之下，为55.4港元/股，市值回落为257亿港元。曾经，因为“戴神”的存在，第四范式自戴“王冠”。
    早年间，他师从港科大计算机教授、华人界首位国际AI协会院士杨强，并且在迁移学习领域，单篇论文被引数位居全球第三。加上戴文渊后来在百度和华为的从业经历，当2014年，他踏着AI创业浪潮，创立第四范式之时，很自然地吸引到一批技术大牛到他身边，其中就包括他的老师杨强。20多天前，跟戴文渊一起，站在港交所敲锣的便是他，他目前的身份是第四范式联合创始人、首席科学家。
    
    公司成立后，转年，戴文渊上海交大校友、红杉资本沈南鹏选择投资他。沈南鹏因“这个团队”，更甚至来说，是因戴文渊这个人，选择长期陪跑，从天使轮的唯一投资方至今，并为其站台。有意思的是，戴文渊在百度时期结识的妻子吴茗，还是红杉资本中国基金投资合伙人。在冲刺IPO之前，第四范式像个“含着金钥匙出生并成长”的富养孩童。上市前，第四范式已融资了11轮，融资额度高达66亿元，估值最高超过30亿美元。此前几年间，估值增长了百倍以上。
    即使是在2019年左右，经历了AI融资寒冬，第四范式也没像其他AI创业公司一样，出现融资断层。而且参投机构实力雄厚，除了红杉中国、腾讯投资、高盛集团等明星投资机构，还集齐了包括中国工商银行、中国农业银行、中国银行、中国建设银行、交通银行等五大国有银行的身影。然而，冲刺IPO的道路上，第四范式却面对了各种“风霜雪剑”。
    虽然与“AI四小龙”（ 商汤科技、旷视科技、依图科技、云从科技）相比，第四范式从诞生就“剑走偏锋”，没有做视觉人工智能、语音及语义人工智能和人工智能机器人，而是选择了鲜有人迹的决策类人工智能领域，这并未帮它摆脱AI创业公司的集体命运。它们在度过了资本“为爱发电”的阶段后，经历了痛不欲生的IPO坎坷路。戴神那番“良好的心脏和血压管理”论之后不久，第四范式便开启了冲刺IPO模式。2021年8月13日，公司第一次向港交所递交了招股书，不出意外地折戟了。其于第二年的2月23日、9月5日选择再战和三战，然而均未通过聆讯。
    直到今年4月24日第四次递表，不到五个月后，9月7日其通过聆讯。终于，在三年四战之后，公司于9月28日正式登陆港交所。这期间，发生了一件引人关注的事儿，上交大校友、“戴神”妻子所在公司的老板沈南鹏，选择辞去第四范式非执行董事。招股书披露，其选择于去年6月30日辞去该职位，这距离其于2021年4月获得委任，才刚一年多时间。更让“戴神”特烦恼的是，来自投资者类似“对赌”的协议。根据招股书，今年1月15日，在经历了三次冲刺IPO均折戟后，投资者与公司股东签署了终止协议的补充协议，将上市成功之日定在了今年12月30日之前，如果没有完成IPO并在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，则触发投资者行使撤资权。
    幸运的是，ChatGPT掀起的这波AI浪潮，也为第四范式增添了一臂之力。在其成立第十个年头，成功拿到通向未来的“船票”。 根据招股书，发行前，戴文渊及妻子吴茗合计持股约40.44%，上市后，戴文渊夫妻合计持股约38.84%。按照10月19日收盘时的市值，戴文渊夫妻身价近100亿港元。但“戴神”的烦恼，并未解除。反观历经波折，终于上市的AI企业，比如商汤科技、云从科技、格灵深瞳等，都陷入了巨额亏损与股价惨淡的怪圈。
    02难破的“枷锁”
    戴文渊对第四范式的设想是，要做“AI企业里面的微软”。
    第四范式的名字，来自图灵奖得主、关系数据库的鼻祖Jim Gray。他生前的最后一次演讲提及第一到第四范式，其中第四范式是指，通过手机大量的数据，让计算机去总结规律的“数据科学”。如今第四范式的办公地点，在北京科技企业扎堆的上地。但第四范式最早诞生于深圳福田的一间民房。
    当时，戴文渊、吴茗、杨强三人经常凑在那里，探讨该从哪个领域切入，最后瞄准了金融，因为这个领域技术需求以及壁垒比较高。这便是第四范式至今，金融业务收入占比一直较高的主因。彼时，第四范式决定做AutoML（Automated Machine Learning，自动化人工智能）。就是让AI去学习AI，帮助人做复杂的事儿。当时就跟“戴神”早年学AI专业一样，还是非常冷门的。直到五年后的2019年，该赛道才火热起来。而前一年年底，第四范式跃升为独角兽企业。
    到了2022年，根据灼识咨询报告，第四范式在中国以平台为中心的决策类人工智能市场排名第一，市场份额约22.6%。2022年，该市场的支出规模为532亿元，预计2027年将增长至2104亿元，年均复合增长率达到31.7%。但这个赛道，依然被外界看作是一个天花板较低的赛道。而且，让戴文渊时刻忧虑的是，竞争对手都是“凶猛之狮”。据招股书附注，与其有竞争关系的四家公司，分别为百度、阿里、华为、腾讯，都是科技巨头。
     巨额亏损的世纪难题，也阻挡着戴文渊要做“AI界微软”的野心。9月29日，第四范式发布了上半年财报。不出意外，依然亏损。根据这份最新的财报以及此前招股书，2020年至2023年上半年，三年半的时间里，公司营收依次为9.42亿元、20.18亿元、30.83亿元、14.68亿元（2023年上半年）；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，同期产生的净亏损额依次为7.50亿元、18.02亿元、16.53亿元、4.78亿元（2023年上半年）；经调整后的经营亏损净额分别为3.86亿元、5.69亿元、5.48亿元、1.76亿元（2023年上半年）。
    这意味着，从2020年至今年上半年，三年半时间内，公司累计亏损46.83亿元。相对于隔壁的商汤科技，过去三年累计净亏损达上百亿元的规模，情况并不算太坏。不过，这个数字相比于公司自身同期累计营收，已经占到后者的62%，依然让外界“惊掉了下巴”。与之相比，公司在决策类人工智能市场排名第一，已经为各行业中的龙头企业提供服务，如金融、零售、制造、能源与电力、电信、运输、科技、教育、媒体及医疗保健等行业，就显得格外苍白无力。根据财报以及招股书，公司收入的两大支柱业务，一是先知平台及产品收入，二是应用开发及其他服务。前者为标准化产品，类似于微软的Windows系统，是公司推出多年的拳头产品，是戴文渊期待公司跃升为“AI里面向企业的微软”的杀手锏。
    其拥有持续赚钱的通用能力。后者是对每个客户进行量身定做的AI项目。其具有客户不稳定、回款压力大、成本高以及回报较低等短板。自2020年至今年上半年，三年半时间里，前者在整个营收当中的占比依次为：65.7%、50.3%、48.4%、51.5%；后者的比例依次为34.3%、49.7%和51.6%、48.5%。这一比例的变化曲线，直接导致公司的毛利率低于行业水平。过去三年半，第四范式的毛利率为 45.6%、47.2%、48.2%和48%。类似“多米诺骨牌”效应，这又进一步加大回款压力以及侵蚀利润空间。
    公司的回款压力正在陷入滚雪球式的怪圈之中。财报以及招股书显示，从 2020 年至 2023 年 6 月 30 日，公司应收账款总额分别为 2.68 亿元、7.98 亿元、15.54 亿元及 15.04 亿元，累计达 41.24 亿元。尤其是今年，才半年的时间，应收账款金额就赶上了去年全年的规模。更让人担心的是，回款压力在今年上半年出现骤增的现象。上半年，账龄超三个月的应收账款约有十亿元，而账龄超六个月的应收账款，也出现占比的骤增。这将可能会进一步造成坏账的比例攀升。对于以上难题，第四范式也是心知肚明。所以上半年，当ChatGPT引发一波大模型创业浪潮之际，第四范式快速加入其中。
    4月，公司发布了其大模型产品“式说3.0”，并提出了AIGS战略（AI-Generated Software），即以生成式AI重构企业软件，偏向于To B领域，主要是解决垂直行业生产力问题。然而，大模型的研发投入，就连背后有微软强力输血的OpenAI，都有点吃不消的程度。在原本就毫无造血能力的状态下，第四范式要如何做更大笔的投入，这本身就是个问题。“戴神”的烦恼，在上市后，似乎变得更大了。（完）